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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省拟】问煤

☞山西省拟  王晋私设预警
☞文风接地气,土味儿重
☞想到写这个是因为最近看了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
☞省拟合集请点《琼游》(其实也就两个)
☞这次写我的家乡山西素有“煤都”之称的大同(轻轻:我不是在做宣传)

王耀依稀记得20年前他来过一次山西,还是在除夕夜里。那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席卷了大半个中国,南方的电线杆子挂满冰碴。他奉了上司的命令,厚着脸皮来王晋家要煤。

那是除夕夜的晚上,坐着火车听了一路的烟火不绝,车上的人寥寥无几,王耀缩着脖子,把手揣兜里,心想:大过年的,这让我干的什么事儿。

等下了火车,他没好意思给王晋打电话,一个人拖了箱子就往外走。站台上地面坑洼,散落着细细碎碎的车票和小广告,被磨的发亮的铁轨上,一面是老旧的已经掉了漆皮的绿皮火车,昏暗的灯在逼仄的空间摇摇晃晃;一面是褐红色的货运火车,沉重的身躯上已经浮满了煤渣,没有顶子,上面堆满了分量十足的,在夜色下还黑的发亮的优质煤炭。

他沿着铁轨走,走了多远,那红褐色的铁轨就向远延伸多远,延伸的方向是北京。他的弟弟王晋靠煤炭起家。每年,成千上万吨的煤炭就盛在这样的车厢中,发往北京、发往河北,烧成火电,烧成热水,供着京津冀地区;还有跨越千里到了南方的港口,烧在异国。

王耀走着走着,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铁轨就像是带着钩子的锁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勾着王晋——这屹立在黄土高原关中大地上的黑色巨人的身躯,勾着他的血他的肉,源源不断地燃烧。

他的心情沉闷起来。好在站台已经走完,他穿过大厅,出了火车站,没有的哥会在除夕夜舍了老婆孩子到火车站苦等着微薄的客源,所以王耀一下子就看到了王晋。他倚在一辆老旧的桑塔纳旁,低着头狠抽着七块一包的黄金叶,仿佛跟烟过不去似的,看到王耀,才舒展了眉头,国字脸上青色的胡茬随着嘴唇的弧度咧开,一巴掌拍在王耀的肩上,拉开车门:“岗岗,(哥哥)上车。”

王晋的家不在大同市里,他载着王耀往城边上走,顺手扯过一件军绿色的大衣给副驾上只穿了一件风衣的王耀披上,让烟熏久了的嗓子说起话来发涩:“年三十儿的,您老来我这儿做啥?”

王耀哑了一会,那几个字在嘴边兜兜转转怎么就是说不出来,老半晌他憋出一句:“许久不见,来毛毛(看看)你。”

“哈哈哈哈哈哈,”开车的男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您才来了多久,这一口晋语倒是学的挺溜。”

王耀也眯了眼跟着他笑。

车子开了有两个小时,来到城外。“岗岗,”王晋跳下车,“我是住不习惯城里的,夏天还好说,冬天一到,天空乌泱乌泱一片灰,过一辆煤车,那洒下来的灰都能修二里路,真他丨妈够讨吃,还是村里舒坦。”

他将王耀引到屋里,在灶头点起火折子拉了风箱,待炕头渐渐暖和了,他将油皮面的桌布在炕上衬了,横上一张木桌,摆开两瓶二锅头,盘腿坐了,将身子严严实实捂在军衣里。映着窗上刚贴上的火红的“福”字,王晋向他举杯,眉宇间露出不容推辞的神色来:“大哥,今儿个你必须和我喝两杯。”

王耀知道他心头有事,索性也甩了鞋随他盘腿坐在炕上,你一杯我一杯陪着熬年。两人推杯换盏不知干掉了多少盅,待到酒后三巡,已将近半夜,天边儿的烟火是愈烧愈旺,王晋的脸是愈来愈红,王耀的头也有点晕了,暗叹自己越来越不胜酒力。

听说南边儿的雪可不小,大哥此来可不能不带着东西走。”王晋已经醉了,趴在桌边大着舌头。

“是!可是总不能……”王耀把心一横:“这叫我干的不是人事!”

“欸,”王晋摆手,“这话怎讲?我不能眼看着南边儿的兄弟们受冻。大同好歹也当过皇城,那城根子的煤田下700亿吨的宝贝,够我们子孙十几辈子的用。这样,你明天先拉了去,救灾的事情不能缓,冀姐儿和秦哥那里我去支会,能帮衬的必定不能少。”

王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同时也不能不被自己的兄弟所打动,王晋的眼中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的朴实,他开始为自己一开始狭小着心肠去随意揣度而后悔了。他生在黄河,虽然在浩荡变迁的历史中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几次离开这个养育他的地方,随着迁徙或是荒乱流离南下,但当他再次回到这片黄土,离开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关中的信天游该怎么唱就怎么唱,安塞腰鼓依旧在黄色的大地上响的火热。王秦捧着骊山当宝贝,骄傲的向他炫耀新出土的兵马俑;王冀给他端了烙糕,抱怨着王京在他不在的时候如何哭着喊着要大哥。

那时的王晋是关中屈指可数的大富商,着着绣了金丝的长袍马褂,腰杆挺的比麻秆还直,见到他依旧热情不减,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带他去看耍孩儿,去吃刀砍面,去看乔家大院。那时山西的商人,也就是王晋的家人遍布天下,经营盐业、票号,生意做到了东洋外,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晋商。

窗外的烟花明明灭灭,照在这一对兄弟上,满桌的饭菜早已置冷,王耀感慨着这些年的世事难料,寰宇之大,谁不是其中的一粒尘子呢?晋商在清末动荡之际无可避免地衰败了,昔日的乔家大院固然辉煌,可已经没人能够起得了第二座,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漫山遍野的煤矿,公家的私人的,不分昼夜地挖,不分昼夜地烧,挖穿了地,烧黑了天。

王晋早已醉的不省人事,他拉着王耀,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平时少言寡语的汉子缺少一个能够吐露心事的人。

“有一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我家的煤就这样烧着,咋还越烧老百姓的日子越苦哩?我寻思着我什么都没有,唯有城根下那块煤田能够安身立命,谁承想那叫什么玩意儿……GDP没长,白花花的银子全都进了私人的腰包!没有这样的道理呀!矿山建了一座座,烧煤的污水脏了沟,空气染了灰,孩子们却还在黑云下蹬着三轮车,我便愈发痛恨起这黑漆漆的玩意儿来……”

王耀按住他的手,用长辈似的话语柔声道:“这不怪你。”

十二点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声炮响将王晋炸醒,他从炕上蹦起来,身上似乎重新涌现出了无限的活力,他拉住王耀的手,将棉大衣披在他的肩上:“熬年了。岗岗,我带你去转旺火!”

生旺火的习俗已经在山西的大地上延绵了百年。由大块煤炭垒成的塔状旺火高达十几米,从中心点燃了,于是广袤的旷野里便冲起一条亮光冲天的火柱,威严辉煌恰似腾龙欲飞,晋的子民们便在底下将火龙围了,载歌载舞,将对新一年的期望传达到煤炭为他们带来的火神处。

王晋搂了王耀,热气将他脸上之前的颓唐一扫而光,冷风为他刚喝完酒涨红脸又添了几分颜色,他的嘴里呵出白气,胡茬上结了冰碴子,一声声倒是喊的中气十足:“来!”

他俩开始随着人潮围着旺火转圈,迎面而来的是煤炭燃烧的焦灼气浪和熏人的黑烟,而他毫不吝啬地贪婪地吸着。

他怎能说他不爱煤?这黑漆漆的宝石是老祖宗留给他的馈赠,从春秋战国时期的的石涅,到魏晋时期的石墨,唐宋时期的石炭,再到明清,他的生命与煤相生相伴,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详细地记载了煤炭事业的发展与繁华。他又怎能说他不恨煤?毫无节制地开采滥用,山荒了,地空了,百姓的日子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他开始怀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转,转家和事兴!”

“二转,转前程似锦!”

“三转,转国泰民安!”

             ……

“六转,转六六大顺!”

“岗岗呀!”他朝王耀郑重地做揖:“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晋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喝醉了的他摊在了黄土地上,抚着那黑漆漆的煤炭,就像抚摸大地,抚摸母亲,抚摸他的血,他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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